第388章-眨眼的镜子-《阴阳剥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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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深邃管道中的黑暗,似乎也并未被他甩在身后,而是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沉甸甸地,落在了他意识的最深处。

    夜里,林工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里没有怪物,没有追逐,只有他自己。

    他置身于一口望不见顶的深井底部,四周是湿滑黏腻的井壁,脚下是冰冷刺骨的积水。

    他穿着厚重的工装,提着一把老式焊枪,正在焊接一段锈迹斑斑的管道。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场景,真实得让他闻得到臭氧和金属蒸汽混合的气味。

    诡异之处在于焊枪的火花。

    每一束溅射出去的炽白光点,在落入水面的瞬间,都不会熄灭,而是“滋啦”一声,炸开成一张张转瞬即逝的人脸。

    有浑浊苍老的,有天真稚嫩的,都是他所住的南区街道上那些熟悉的邻居。

    火花越溅越快,水面上的人脸一张叠着一张,像沸腾的油锅。

    最终,一滴最大的火花落下,炸开的,是他自己的脸。

    那张脸在水面上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惊恐,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

    林工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

    他没有开灯,而是熟练地摸过床头的手机,解锁,点开录音功能。

    “凌晨三点十七分,第三次梦见井底焊接。新增细节:出现我自己的人脸倒影。”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沙哑而平稳,像是在做事故现场陈述,“心率约一百一十,无幻视幻听,意识清晰。”

    说完,他将这段“自我证词”存档,然后靠在床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这套流程已经成了他确认自我意识是否被“污染”的唯一基准。

    梦境是敌占区,录音是现实的界碑。

    这种过度的自我审查很快渗透到了白天。

    在巡查一段新铺设的光缆线路时,他会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三分钟前拧紧的是哪一颗螺丝,和身边的年轻队员说了什么话。

    队员们察觉了他的异样,不止一次劝他回去休息。

    “林工,你脸色太差了,别硬撑了。”

    林工摆摆手,眼圈深陷,眼神却异常锐利:“我能撑住。我只是……不能让‘我以为我在想’,变成‘它让我以为我在想’。”

    他那颗习惯于在混乱线路中寻找唯一正确解法的工程师大脑,如今正以十倍的功耗,疯狂扫描着自身思维的每一寸逻辑链。

    在百里之外的废弃气象站,沈默面前的旧示波器屏幕上,一条代表地磁场强度的曲线,在固定的时间点上,突兀地跳起一个尖锐的毛刺。

    他将这些时间点与城市分区地图一对照,所有的尖峰都精准地指向一个区域——林工所在的南区老城。

    他瞬间明白了。

    林工长期与“语义寄生”的残响对抗,他的大脑已经形成了一种高频次的、永不休止的逻辑扫描模式,像一台为了查杀病毒而将性能开到极致的电脑。

    这种高度有序又极度紧绷的思维状态,恰恰成了“残响”最理想的共振腔。

    它不再需要通过复杂的语言或符号去“欺骗”林工,它只需要在他大脑固有的节律上,施加一个微小的同频扰动,就能在他意识深处“培育”出想要的幻觉。

    林工把自己磨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但这把刀也成了最完美的音叉。

    沈默知道,他必须干预。

    但任何直接的接触,都可能让他自己成为下一个“注意力塌陷点”,引来更强的污染。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一台蒙尘的旧传真机上。

    他迅速在纸上绘制了一份图文并茂的技术简报,标题是《关于老旧曲面反光材料在特定光源下可能引发视觉残留及微幻觉效应的工程预警》。

    简报用词严谨,列举了三种不同曲率的镀银玻璃,在长时间受到单一角度光照后,其镀层内部产生的金属离子迁移,会导致光线反射出现不可预期的“投影畸变”。

    附图是一张光学模型图,显示一面凹面镜如何将一个简单的光点,投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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